小時候，我有過隨爺爺一塊看瓜的經(jīng)歷,。記憶是朦朧的,，但那田園詩般的生活和甜蜜的味道卻深藏在我的心底。

爺爺一輩子跟土地打交道,，是一個莊稼把式,，論種瓜那也算是個行家里手。生產(chǎn)隊的時候,，村里曾多次選擇在南湖大塘北側(cè)種植了十多畝地的香瓜,。因為這里緊靠水源，具備良好的灌溉條件,，有利于瓜果生產(chǎn),。爺爺擔(dān)任瓜果生產(chǎn)技術(shù)員和管理員，于是,，從瓜苗下地到瓜果成熟,，爺爺就把自己交給了這塊瓜田，全身心堅守“陣地”,。

種瓜需要繡花的功夫,，爺爺帶著鄉(xiāng)親們在那塊土地上精耕細(xì)作，培育了滿地的綠色瓜苗和甜蜜的期待,。瓜苗悄無聲息地生長,、蔓延，藤蔓交織在一起,，開出一朵朵俏麗的小黃花,，像星星綴滿大地，瓜果也就在這種狀態(tài)下悄悄萌生,。蝴蝶在瓜田里飛舞,、盤旋、追逐,。青蛙躲在瓜秧下面乘涼,、捕食。偶有飛鳥翩然落入瓜田,，東張西望,，不知在瞅什么,。野兔也時常光顧此地，也許它們認(rèn)為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,，因為瓜秧濃密,，便于隱身，也有著充足的食物鏈,。爺爺喂養(yǎng)的那只小黃狗生來溫馴,，要么搖著尾巴，跟在爺爺左右,，像衛(wèi)兵一樣,，往返于村莊和瓜田之間；要么趴在瓜田邊睡覺,，從不驚擾瓜田里的“來客”,。

爺爺在瓜田邊搭建了一個看瓜棚，建筑風(fēng)格獨特,，框架式結(jié)構(gòu),，用堅實的木棒作支撐，上下兩層,，底層置放生產(chǎn)工具,、生活用品、飲用水和食物,。上層作為瞭望臺和休息室,，具有多功能特點，觀察四周,，整個瓜田盡收眼底,，連一只麻雀都無處遁形，是爺爺?shù)淖罴焉谖?；又因空氣流暢，晚風(fēng)送爽,，居住舒適,，所以成了爺爺理想的臥榻之地。棚頂用塑料布和茅草覆蓋,，防雨又陰涼,。

爺爺看瓜特別上心，大部分時間都在侍弄瓜田,，他頭戴一頂半舊的草帽,，肩披一片潤濕的白紗布，光著腳板,，佝僂身材在田間勞作,，最美的風(fēng)景,，最甜的味道就是在他的汗水中孕育而生的。閑暇的時候,，爺爺就會登上瓜棚的二樓,，點燃他的大煙袋，眼睛追隨著村莊飄來的炊煙,，直至消失在無邊的天際,；醉心感受天藍地闊的高遠(yuǎn)和田園豐腴的壯美。

我那時剛剛記事,，常常鬧著要跟爺爺一塊去地里看瓜,。爺爺并不想帶上一個不諳世事的孩子，因為渴了,、餓了,、困了都會鬧，但拗不過我的倔強,，只好把我這個小淘氣帶上,。我走累的時候，爺爺就會把我扛在他的肩上,，大步流星地向地里趕去,。就是從那時開始，我感到了大人們肩膀承載的力量,。爺爺把我?guī)У降乩?，放在他隨時可以目測到的地方，便到不遠(yuǎn)處忙活去了,。那一天,，我被身旁的一個胖乎乎的甜瓜吸引住了，雖然爺爺告知我香瓜尚未成熟,，還不能食用,，可我耐不住誘惑，趁著爺爺不備,，把花皮甜瓜扭了下來,，大口地啃起來，讓我意想不到的是,，瓜皮不僅沒有想象中的又甜又脆,，瓜瓤還讓我苦得裂開了嘴，不停地吐出口水,。爺爺見我吃了“苦頭”,，在一旁笑著說：“叫你小子不聽話！”也是的,，不聽老人言,，吃虧在眼前,，這不就應(yīng)驗了嗎！

爺爺看瓜的主要職責(zé)就是管理瓜田,，鄉(xiāng)親們都稱他“瓜保姆”,，他就是一心一意悶在地里，呵護瓜田,，讓瓜秧多結(jié)瓜,、結(jié)大瓜、結(jié)甜瓜,。香瓜成熟的時候,，千姿百媚，有圓形的,、長形的,；有青皮的、綠皮的,、黃皮的,、花皮的；有甜面的,、脆甜的,，妥妥的一個甜瓜世界，空氣中都彌漫著香甜的味道,。這味道常常把周圍勞作的人們或是過往口渴的路人吸引過來,，按生產(chǎn)隊的規(guī)定，爺爺應(yīng)該嚴(yán)格把關(guān),，可大伙就是解解渴,，爺爺也不忍心拒絕，因此,，好多人都嘗過這里甜瓜的味道,，留下了最美的記憶。若干年以后,，爺爺?shù)诫x家二十多里遠(yuǎn)的永鎮(zhèn)趕集,，跟一位開飯店的老漢碰面，老漢一眼就認(rèn)出了我這個當(dāng)年看瓜的爺爺,，非要請爺爺喝一杯，以報當(dāng)年的兩個香瓜之情,。由此看來,，爺爺種植的不僅僅是甜瓜，更是善良和友誼的種子,。

香瓜成熟,，能夠批量采摘后,，生產(chǎn)隊長在太陽西墜、暑氣消退,、天氣涼爽的時間段喊來一眾勞力,，齊聚瓜田，分工明確以后,，大伙有的在地里摘瓜,，有的往地頭背瓜，婦女和兒童則坐在瓜地邊上,，一邊敞開吃瓜,，一邊等待著分紅。堆積如山的香瓜裝滿了鄉(xiāng)親們的菜籃,、籮筐,，在滿載而歸的路上，灑下一陣陣歡聲笑語,，在鄉(xiāng)村的夜空回蕩,。

月亮漸漸地升高了，一陣繁華過去,，瓜田陷入了沉寂,，蟈蟈低聲吟唱，如琴聲入耳,。爺爺靜靜地守在瓜田邊,，心里甜滋滋的，這第一茬豐收的香瓜讓老人家的心里有一種滿滿的成就感,，他暗下決心,，還要管好二茬瓜、三茬瓜,，讓甜蜜的味道貫穿整個夏天,。忽然，爺爺若有所思,，似乎想起了什么,，原來我們家隔壁的王奶奶年老體弱，沒有來領(lǐng)瓜,。爺爺趁著月色,，左挑右揀，準(zhǔn)備著一籃適合老人口味的面瓜,，尋思著明個一早就送過去……

香瓜結(jié)出的是果實,，牽出的是鄉(xiāng)情。

星移斗轉(zhuǎn)，許多年過去了,，我時常想起那年那月那瓜田,，更有那看瓜的爺爺。

□金色田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