喜歡石濤的畫,，喜歡石濤畫中無處不在的典雅和秀潤,，不蒼白，詩意足,，他的畫中,，有文章，文氣郁勃,。

菊,，一向是中國畫家所喜歡之題材，石濤亦不例外,。但石濤畫菊,，不似白石老人那樣只是菊花朵朵或叢叢，石濤的畫菊,，多是菊在“境”中,。

少有的，以單株“菊”為素材的一幅畫,，是石濤《山水圖》（之六）,。雖名曰“山水圖”，實則畫的是一幅菊花圖：畫面簡約,，僅一石一菊,，亦可名之為《菊石圖》。石,，蒼黑如鑄,，虛實結(jié)合，明暗相映,，石之四周,，地面濕痕氤氳，石之暗黑處,，仿佛苔蘚密布其上焉,。菊生石旁，僅一株,，但卻枝葉繁茂,，豐盈肥碩，花朵大而繁,，紛然綻放,，朵朵如怒,，是一種傲然而放的姿態(tài)。

凝視之,，即感覺那株菊花,，無風(fēng)自搖，且菊香散逸,，彌漫畫面間,。

畫面題五言絕句一首：“節(jié)未邇霜降，朝來早降霜,。畫師生懵懂,，染就菊花香?！绷碛新淇睢昂抖铡?。

從題詩可以看出，這幅畫,，應(yīng)該是一幅即興之作：霜降尚遠(yuǎn),，僅僅是在寒露的第二天，早晨,，一場霜,，卻突然降臨了，節(jié)令如此的“悖謬”,，連老畫師也一派“懵懂”,。不過，懵懂歸懵懂,，經(jīng)此一場霜降,，那株“菊花”卻開得愈加絢爛了，而且,，菊香濃郁,，陣陣襲人，老畫師聞香興起,，援筆成畫，成就了這幅“菊石圖”,。

此幅畫的好,，還在于“映襯”：菊石相映，石之瘦硬,、蒼古,，更好地烘托了菊之繁茂、絢爛,；石之沉穩(wěn),、踏實,，又很好地襯托了菊花的搖曳、挺秀,，兩相映襯,，各自風(fēng)致，愈加得到彰顯,，真正是相得益彰了,。

至于菊花，那份傲然的姿態(tài),，簡直就是一種人格力量的寫照,。

石濤，畫有一幅《對菊圖》,，很特別,，真是“境”大于菊：占據(jù)整幅畫面是山水，是建筑,，所謂“對菊”,，也不過是兩人合抬一盆菊花而已。

一套幾進(jìn)庭院,，臨水而建,，背倚壁立的陡崖，面對湯湯的流水,；遠(yuǎn)處,，山埠錯落，綿綿延延,，給人一種蒼茫無際的視覺感受,；庭院四周，依舊有山,，錯落環(huán)繞,，只是相對低矮一些，擋不住瞭望的視野,，庭院周圍,，更有蒼松翠柏，綠樹郁郁,。最前面的一處庭院,，柴扉外，有小橋流水,，柴扉內(nèi),，庭院寬敞，也正是在這一寬敞的庭院內(nèi)，一高一矮兩人,，正合力抬著一盆菊花,，兩人二目相對，相對間,，就是盆內(nèi)的菊花：菊枝微傾,，有搖曳之感，見得出,，庭院內(nèi)正有秋風(fēng)吹過,，谷風(fēng)陣陣，那菊花,，也才枝條傾斜,。

畫面，有題詩曰：“連朝風(fēng)冷霜初薄,，瘦菊柔枝蚤上堂,。何以如私開盡好，只宜相對許誰傍,。垂頭痛飲疏狂在,，抱病新蘇坐臥強(qiáng)。蘊藉余年惟此輩,，幾多幽意惜寒香,。”

飲酒過度,，病酒新蘇,，畫家想把菊花抬進(jìn)室內(nèi)，對菊,、賞菊,，藉此“蘊藉余年”。所以說,，此幅畫的特點,，是畫菊卻不在菊，頗有點兒“醉翁之意不在酒”的意思,，如寫詩,，畫家畫菊，實則是在抒懷,，借菊言志,、達(dá)情罷了。

如此,，此菊，是畫中之菊,，更是畫家的心中之菊,。不在菊之“象”,，而在菊之“意”。

石濤,，畫有一組《陶潛詩意圖》,。《陶潛詩意圖》（之二）,，謂之“悠然見南山”,，是演繹陶淵明詩《飲酒》之五“采菊東籬下，悠然見南山”詩意的,。

畫面：遠(yuǎn)景,，是如黛的遠(yuǎn)山，聳峙,、蒼茫,，云霧繚繞，宛若仙境,；近景,，茅屋一間，只是露出屋頂部分,，屋邊,，垂柳一株，絲絲縷縷,，疏朗飄逸,，有風(fēng)致；房屋山墻一端,，籬笆一道,，回環(huán)曲折，竹籬高低不一,，參差錯落,，籬笆內(nèi)外，黃菊遍地,，燦然開放,；詩人站立籬笆之內(nèi)，頭披寬巾,，身著長衣,，寬袍大袖，左手下垂,，右手捻菊花一簇,，目視前方，遙遙相對的，是如黛的遠(yuǎn)山,。

此圖,，很寫實地演繹了“采菊東籬下，悠然見南山”的詩意,。最是那菊花,，色黃如金，虛實結(jié)合,，仿佛凌空開放,，給人一種飄然之感。似乎,，那菊,，并非人間之菊，那菊,，是屬于仙界的,，是開放在陶淵明“桃花源”中的菊花。

明燦,，純潔,，仙氣紛然——此花，只應(yīng)天上有,。

在石濤的筆下,，陶淵明，簡直就是一位脫出凡塵的仙人了,。

□路來森